我们的相同多于我们的不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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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诗歌”,是一个当前提起会让人感觉颇为奇趣的词。
它言辞考究,念诵时琅琅上口,内容或是勾画月落星沉、桃红柳绿,或是感时伤怀、抒情言志,独具美感和韵味。哪怕经历了上千年的演变,这一“颇有年头”的文学形式,在当今的社交网络中仍能自带流量,常常被赋予“生活的向往”“理想的远方”等象征意义。
近日,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的“首届国际青春诗会——金砖国家专场”诗歌座谈会上,不同国家、不同文化背景的诗人齐聚一堂、共话诗歌,留下了诸多“闪闪发光的句子”。有诗人说“让诗能够更多地改变世界、修补世界”,还有诗人说“诗歌是一种崭新的思想能量,打破生活惯性和对世界认知的框架”……诗歌的交流让我们感到,我们的相同多于我们的不同。
从这些对诗歌的思考和感触中,我们可以窥见今天仍在读诗、诵诗的意义。
一
春秋时期,孔子曾教导自己的学生:“小子何莫学夫《诗》?《诗》,可以兴,可以观,可以群,可以怨。”孔子认为诗歌对人有四个方面的重要作用,所以不可不学。
一曰“可以兴”,即诗歌的精神、读诗的体验可以激励人的心志、丰富人的感情和想象力;二曰“可以观”,即诗歌的内容能够让人认识社会、体验生活;三曰“可以群”,即诗歌作为一种表达形式,可让人借此寻找同道中人,唤起更多共鸣;四曰“可以怨”,即通过写诗诵诗,还可抒发内心的情绪、对社会的见解等。
孔子对诗歌的理解,点出了其教化、言志、抒情等多重意义,而诗歌在漫长的岁月中还被赋予了更多。
诗歌是古人社会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,所谓“不学诗,无以言”。今天,人们若喜逢故人,可能是聊天、叙旧居多,而在中国古代,许多人见面、离别、聚会都乐于以诗咏志,或是表达欣喜,如“花径不曾缘客扫,蓬门今始为君开”;或是抒发离愁,如“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”。如此“以诗会友”的形式,给生活平添了几分仪式感。
时至今日,尽管各类文化产品和社交方式极大丰富,但诗歌的作用仍别具一格、不可替代。当走出门去,一览大好河山时,它的意义就开始具象化了。譬如泛舟西湖之上,脑海中不禁浮现“水光潋滟晴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”;漫步湖边小道,感慨一声“最爱湖东行不足,绿杨阴里白沙堤”……
特别是身处现代社会,焦虑、迷茫是不同人生阶段常会感知的情绪,此时,再去阅读诗、感受诗,从先人、哲人的文字当中,去获得心灵的寄托、情感的共鸣,实在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与喜悦。因此,物质日益丰富的当下,诗歌仍是许多人生活中的一种陪伴。
此外,互联网的高速发展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沉迷于“碎片化的信息、快餐化的知识、可视化的阅读”。短视频是一种非常直观的表达,简洁明了,但如果我们长期只通过短视频来认识、了解世界,忽略了以诗歌为代表的经过锤炼的文字,那么可能会难以领会很多深刻的思想和情感,一些人的思维可能会渐趋浅薄,精神世界也可能会渐趋荒芜。
二
不仅如此,诗歌还有跨越时空、链接文明的力量。
在加拿大的一个地铁站,一位华裔老爷爷在站台上蘸水写下“月落乌啼霜满天”,此举让《枫桥夜泊》这首诗在当地社交媒体火了;在国外一网站上,被热烈讨论的一个话题是“你读过的最美的中国诗是哪一首”,有网友留言说,自己被《诗经》中的《邶风·击鼓》所感动,甚至将其作为婚礼的祝词……可以说,诗歌因其饱含独特的文化韵味、深层的人文情怀、隽永的生命理悟,自古以来就是世界思想文化传播的纽带,也是国际交流的使者。
像中国汉唐时期的丝绸之路就是一条精彩纷呈的诗歌之路。无数文人墨客笔下的经典诗篇,让这条大道不仅流动着丝绸、瓷器、茶叶和金帛,还闪耀着哲学思想和文学之美的光芒。唐朝时期周边各国对中华文化非常痴迷,纷纷派来遣唐使学习唐朝诗歌,据说当时很多国外民众都会唱唐诗,甚至将一些唐诗收录进教科书。在这些唐朝的诗人中,《长恨歌》作者白居易的诗歌通俗易懂,在周边国家广为传播。
上世纪20年代,印度诗人泰戈尔三度到访中国,与梁启超、蔡元培、鲁迅、徐志摩、林徽因等作家学者进行文学交流。当时有报纸报道,泰戈尔首次抵达中国时,前来想见他一面的人在路上挤成一片,这些人大多都是他的读者。
在本次国际青春诗会中,印度诗人尼基莱什·米什拉参观了浙江文学馆,对不少浙江诗人的作品感触颇深,他还念起浙江籍诗人艾青的名句:“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?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……”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感受,那就是尽管彼此的文化、传统大不相同,但是诗歌将我们联系在了一起。通过这扇大门,不同国家的文化融入同一片土地,同时惊奇地发现:我们更多的是相同,而非不同!“诗歌万岁”“诗歌将我们永远联系在一起”,这是参加本次诗会后,所有国内外诗人的共同心声。
诗歌不仅推动了不同国家、民族心灵之间的对话和交流,也架起一座通往未来的友爱之桥。所谓“各美其美,美人之美;美美与共,天下大同”,诗歌让我们从个体联结成为志同道合的群体,也是诗歌让我们实现了不同文化的融汇。正如这次诗会提出来的,用诗歌的力量,浚通人类文明的交流之河。
三
行文至此,“今天我们还需要诗歌吗”这个问题的答案已很清晰。
然而,如今关于诗歌也多了一些争议和不解,比如有读者反映现在不少诗歌变得越来越“高深”,虽然每一个字词都认识,但组合在一块就读不懂了。出现这种情况,或许是和读者自嘲“文化不达标”有关,但症结更有可能就在诗人本身。一些诗人的创作走进了一个“远离车马喧”的境地,甚至开始只在熟悉的同侪之间交流、互赠,偏向小范围内的“孤芳自赏”。
事实上,诗歌从来不是文人雅士比试才学的专属。尽管诗歌是一种个性化的表达,可以有不同的表现手法,但最终是要给人看的。诗歌实质上是一个精神产品,不应提倡隐晦或粗俗之风。
古往今来,那些口口相传的经典诗作大多诞生于市井百态之间。可以说,诗人自古就是时代的见证者和同行者,他们“致君尧舜上,再使风俗淳”,他们“两句三年得,一吟双泪流”,他们“铁肩担道义,妙手著文章”。很多诗歌饱含深情与热泪,让雅俗可以共赏,深得读者喜爱,产生广泛影响,从而传唱不衰。
曾记否,海子的一句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”,温暖了许多人的心扉;舒婷的“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,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”,道出了很多青年向往爱情的心声;北岛的一句“我不相信”,直让人耳瓜子嗡嗡作响。这一些诗歌没有华丽或者晦涩的词藻,但其中饱含的真情却喷薄欲出,直击读者心灵。
相比于其他文学体裁,诗歌虽然篇幅较短,但极具情感维度和思想张力,这也形成了诗歌独特的魅力和旨趣。写诗诵诗不必大张旗鼓、净手焚香,它可能是月下独酌时怅惘一句“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”,归园田居时闲来一声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。今天的诗人或许也是最不应“宅居”的一群人,如果你也写诗,不妨去看看山间的溪流和天边的云雾,去见见想见的人。当好的文字与春花秋月、真情实感相遇、碰撞,也许就成了诗。
穿越千年,诗歌之光依然照耀着我们、温暖着我们。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”,诗句里的那个人无不是我,也无不是你。我们不能离开诗,也离开不了诗。正如人不仅是活着,还需要诗意地栖居。
总是要在纷繁的生活之余留给自己一个诗意的空间、一个温厚的枕头。英国诗人萨松说“心有猛虎,细嗅蔷薇”,满腹诗书之人,其语自华、其气成香。郁郁乎文哉,让我们期待一场诗歌的复兴,开启新时代诗与思的浪漫远行;让我们拥抱诗歌,做一个内心自信丰盈的人,面朝大海、春暖花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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